三里屯
话说咱老北京城东边儿,早年有个屯子,因距"内城三里"之外而得名"三里屯"。
三里屯在今朝阳区中西部。东起三里屯路,西至新东路,北邻无轨电车二厂,南抵工人体育场北路。明,清时属顺天府大兴县。附近原有老恭亲王与多尔衮的陵墓,由于年代久远而损坏。
1952年,母亲的母校北京工业学校(现北京机电研究院)迁来于此还有北京舞蹈学校和北京师范学校等。1958年建住宅区,称北三里屯。由于北京开始进行大规模城市建设,许多拆迁户迁至此地,于是有了“幸福村”。其后随着居民人口的增多,先后修建了北京市第八十中学、朝阳医院以及三里屯一,二,三小学、三里屯一中和三里屯二中等。
1960年代初期,周恩来总理将此处辟为北京第二使馆区并开始兴建,众多外交公寓相继落成。三里屯一带逐渐发展成为驻华外交人员聚居、购物和外事活动的重要社区。地域内有10条纵向、12条横向街巷。新东路和工人体育场东路为首都原迎宾路的一部分。
六里屯
向东再走三里就是“六里屯“。上小学时,常徒步走到六里屯学农,听老乡"忆苦思甜,吃忆苦饭",帮老农种地,拨蒜,播老玉米,摘菜等。每次总会走过一片很宽的水域。打开地图左右推敲,该是今朝阳公园南湖的水域。记得当年堤坝很窄,下雨时路很滑,一生不知做过多少次噩梦,梦见自己掉进水沟里而差点儿从床上滚下来。。。
记得农田里总有窜来跳去的癞蛤蟆被调皮的男生们追打着四处乱窜,吓的我经常做噩梦,梦到一支狂奔的癞蛤蟆窜进我的嘴里,吓得我魂不附体,搞得我至今不敢直视青蛙!
南十一楼
1964年父亲从部队转业留在北京,我们就搬到了三里屯南十一楼。一栋坐西面东的四层红砖楼房,共有两个单元,我家住在一单元第三层中间的7号,一间12平米的小屋,带一个厨房和一个简易卫生间。一张大床已占了大半个房间。我一生中的第一个10年就是在这里度过的,它伴我从幼儿走向少年。
母亲一生为了房子可算是伤透了脑汁,愁白了头。一家老小五六口挤在一间12平米的房里怎么过? 为了能得到一套大一点儿的房子,母亲算是费劲了口舌与心机,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她天天拉着我到楼后的房管所求那个所长。记得所长个头不高,不胖也不瘦,人很和善,讲话很有技巧,他总能让你感觉"曙光就在眼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和母亲不辞劳苦的往返于"希望的田野上",而这个"希望"让我们全家足足等了10年。
南11楼后边还有个粮店,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去买本上每月供给我们的白面和大米。粮店不大,一进门就是一排被悬在柜台外边的桶状漏斗。我们将面袋撑在漏斗外围,售货员称好斤两后便将面粉一股脑儿的通过漏斗倒入我们的面袋儿里,即刻"粉尘四起",呛的俺们爷俩儿睁不开眼,头发,脸,鼻孔都披上一层面粉,而那个"灰头土脸"的售货员还要用力的上下抖动数次,将剩余的面粉抖入我们的面袋,做到丝毫不差。
卢爷爷
隐约中还记得有一对和蔼可亲的老夫妇,姓卢。哥哥姐姐小的时候就托付给卢爷爷和卢奶奶照顾。据说他们是医生。老两口特别喜欢孩子。他们唯一的儿子,因为家里出身不好被发配到新疆。后来老两口也被赶回老家就再也没了音讯。
记得有一年卢爷爷来家里,他穿着一身又破又旧的黑棉袄黑棉裤,慈祥的把我抱起来放在他的腿上,犹如自己的孙女。我和姐姐总记得他用筷子交叉着夹起饺子的样子。这也是我们最后一次见到他老人家 。。。
孩童时代
六七十年代的三里屯从北到南全是一色的四层红砖起脊楼房,犹如火柴盒,从北边的使馆区排列到南边的公交车大马路。在那个动荡的年代,空气中到处散发着火药的气味,随点随着。记忆中总是在"东风吹战鼓擂",人们被时代的大潮怂恿着,上边大人武斗,下边小孩儿打群架。孩子们跟着大人玩儿那些似董非董的派系斗争。那部由王朔的小说《动物凶猛》改编,姜文导演的处女作《阳光灿烂的日子》形象的描述了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一群生活在北京部队大院里的孩子,在耀眼的阳光与遍地的红旗中间,渡过自己的青春。
我那时还是个小屁孩儿,不过是个幼稚的观察者。记忆中经常就是突然间开批斗会,于是就屁颠颠的跟在大人后边,跑到另外一个大院里看到很多人聚集在那里,高喊口号,挥舞着标语,开批斗会。我们隔壁南11楼2单元每天早晨都能看到三个穿着黑色破棉袄的二男一女,面对着南11楼,在那里背诵毛主席语录,之后就是低头反省。大家都说他们是地富反坏右,是牛鬼蛇神。时间久了,我便很怕他们,总绕开他们走,不敢跟他们打招呼,觉得他们是魔鬼。一次想去找二单元6号的同班同学大金平玩儿,结果敲错了门,敲到她家楼底下二层的三号门。一个中年女人开了门,我一看是那个天天在楼底下认罪的"魔鬼",心里怕又不敢跑。她便把我让进她的房间,记得她给我丈量了身高,给我糖吃。估计看我一脸惊恐,便开门让我走了。一出门,我就撒丫子般跑到街上,吓的我魂飞魄散,六神无主,长吸了一口气。
20世纪60年代和70年代,当时的百姓是凭借着各种票证购物的。什么粮票、布票、肉票、油票、煤票、烟票、蔬菜票,麻酱票,鸡蛋票等等。常看到父亲没事儿就一五一十的在家里数那些粮票,油票的。记得他每月总能攒下不少粮票,时不常的救济他在老家的兄弟姐妹们度过难关。他的计划经济使我们在困难时期没有挨过饿,相反家里总是吃的很丰富,顿顿有鱼有肉有菜吃。
父亲的"扒皮吃"
记得有一种很廉价的鱼叫"扒皮吃",不知父亲从哪里搞来的,他常给我们做。经他烹饪再配上红烧佐料后,一大盘码放整齐的"扒皮吃"就呈现在我们的眼前,鱼肉厚实,味道鲜美,父亲也常常自己情不自禁咧着嘴夸耀说:"鱼儿鲜的他眉毛都快掉了!" 他做的黄花鱼就更是一绝,写到这里,我的口水都快兜不住了! 记得他很喜欢把粉条放进鱼汤里,用小火慢慢的炖,之后的粉条吃在嘴里很有嚼头,加上鱼汤的鲜味,甚至比鱼肉都好吃。父亲后来告诉我,当年他把粉条放在鱼里炖着吃是因为那时市场上很难买到鱼,而粉条既便宜又耐饿,和鱼汤炖在一起,炖好的粉条能以假乱真,吃在嘴里有如鲜美的鱼肉,一举两得,皆大欢喜。所以穷吃也有穷欢乐,全世界各民族都有类似流传的故事。当年穷人吃的东西,现如今居然上了大雅之堂而且要价极高,令人哭笑不得。父亲当年是多么的智慧! 为了一家五口不挨饿,父母想尽了办法把我们三人拉扯大,实在不易!
80年代以后日子渐渐好过了,可"扒皮吃"也不知不觉的退出了历史舞台。后来90年代回国探亲时还问过父亲不知还能买到"扒皮吃"? 父亲便哈哈大笑的说:"那个破鱼,现在谁还吃呀"?! 爸做的包子,饺子,锅贴,水煎包也是一绝,还有炸酱面,打卤面我们更是吃不够。他自我发明的西红柿烧茄子,我和姐姐每每能吃个底朝天。据说他经常在单位食堂偷看大师傅烹饪,自己便在家实习,久而久之形成了自己独特的烹饪技巧。家人,亲朋好友都爱吃父亲做的饭。虽然我们也曾多次亲眼看着父亲是如何烹饪的,也自己在家反复练习过,可始终做不出老爸的那个味道。这恐怕就叫"绝招"吧! 父亲2012年临终时,曾用微弱的声音对我说:"你们以后恐怕再也吃不着我包的饺子了"。。。
记忆里逢年过节到菜市场,东风市场,东单连夜排队买本上的年货。春节时顶着寒风刺骨,父母必带着我们去逛中山公园和劳动人民文化宫游园。我和姐姐最爱吃糖葫芦,父母此时也会毫不吝啬的给我们买些爱吃的零食。那时冬天没有菜吃,家家户户便要储存上百斤的大白菜过冬。我也常跟父亲骑着三轮车到西边的幸福村买蜂花煤,备冬天取暖用。。。
左邻右舍之王华叔叔家
从小到大,我家总是客流不断,川流不息,犹如走马灯。父亲手下的同事,母亲厂里的上海帮,上下楼的街坊邻居。尤其四层九号的王华叔叔和董阿姨夫妇及他们泼辣的女儿王跃敏,弟弟也是我的同学王燕波,还有董阿姨的母亲,大家跟着一起唤她"婆"。婆来自广西,那时她恐也就五六十岁,嗓门高,讲的方言像唱山歌,却没人懂,她便自言自语。她的耳朵不好使,却终生头发黝黑直至去世。
王华叔叔是哈工大毕业,人很敏锐,言语犀利,讲话一针见血,善于出谋划策。母亲说跟王华叔叔聊天很长知识,非常钦佩他,总喜欢到他家聊天儿,一去就是大半天。关于串门儿的话题,父亲终生都是那句:"你妈这个人啊,有个毛病,爱串门儿。还屁股沉,一聊儿,饭都不吃了"! 母亲的这个癖性被后来的姐姐继承了。每次到同学家串门,一屁股坐下去就起不来了,可以饭不吃,觉不睡,能聊一整天!
有关姐姐的故事,请见 【姊妹花】一文。
章颖
八十年代初,北京开始兴跳交谊舞。姐姐的同学章颖的父亲在外交部工作,常在家里开舞会。姐姐于是经常去她家串门,学跳交谊舞,听她父亲娓娓的叙说香港及国外的奇闻轶事。加之她俩一向话题投机,无论在我家还是去她家,她俩都会关起门来嘀嘀咕咕一整天。时常会从门缝里传出她俩不约而同的笑声。
章颖后来嫁给了美国人。老公曾在瑞士的日内瓦工作多年,前妻为法国人,育有两个儿子,后离异。章颖婚后也曾在日内瓦与其夫生活数年。后因公婆年事已高,章颖便随夫回到佛罗里达西北部的天帕城 (Tempa) 生活至今。
2004年我从芝加哥搬到佛罗里达州珊瑚角城 (Cape Coral) 生活,于是与章颖相约,同机飞到了洛杉矶,拜访了姐姐,借此姐仨共度了一段美好的时光。他们夫妇也曾来过我家做客,我也曾去过她家拜访。同在异乡又是儿时的朋友,倍感亲切。
因为佛洛里达的夏季实在太热,章颖一直不习惯也不喜欢。于是夫妻俩近些年都会在八九月间来瑞士日内瓦避暑,住在老公的两个儿子家里。每次来前,章颖都会通知我,但终因时间及路途遥远没能见上一面。后来就没了音讯。
左邻右舍之周阿姨家
我家左邻六号,共两居室。大间12平米,小间8平米。六号当年为两家人合住,其中的八平米,因房间小又与他人合住,大家都叫它"小拐伴儿"。
小拐伴儿里住着一位性格直爽,爱打抱不平,特别爱干净,个头矮小的重庆人"小周阿姨",是三里屯二小的老师,还有她刚刚出生不久的女儿小渝。"渝"重庆简称也。爱人李老师当时留在重庆教书。中国夫妻两地分居是当时乃至今日再普通不过的天理! 直到1976年地震后,李老师才调到北京六十四中,全家得以团聚 !
当年夫妻俩不得已分居,孩子也各随父母姓。周老师带着女儿小渝在北京过,李老师带着儿子在重庆过。女儿随母姓周名群。儿子随父,姓李名众。姐弟俩合起来就是当年人人最最羡慕的普通"群众"。赶今天我看叫"周渝"更酷!
常听母亲讲周阿姨年轻时,性格直爽,心直口快,爱打抱不平,文革时受了不少苦。人家见她个子小,丈夫又不在身边,便总有人找茬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母亲便看不过,总出来"造反"为周阿姨说话,打抱不平。所以周阿姨便给母亲起了个绰号叫"造反阿姨"! 想是对母亲的感激与赞扬吧?! 我家与小渝家从此终生有缘,亲如一家。
我和渝是打小穿着"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发小儿",可谓两小无猜,终生的闺蜜,感情至深,亲如姐妹。那时两家房子虽小,可家里热闹非凡。我们哥三加渝天天在一起又是唱,又是跳。12平米的房间,翻跟头,拿大顶,又两手撑地,两腿倒立,四个孩子四脚八叉的顶在大门上,犹如孔雀开屏般绽放。大人们见势,拍手叫好,喜笑颜开,好不欢欣愉悦。
重庆的小姑,胶东的小姐
渝出生后,她家的小姑从重庆来京帮忙照理,与当时在我家照顾我们兄妹仨的周家二表姐 (父亲大姐的二女儿) 年龄相仿,兴趣相投,情如姐妹,在院里也是一对出了名的大美女。谁知文革轰轰烈烈的拉开了序幕,到处揪斗批斗。据说电线杆子上贴着"外地人滚回老家去"! 小姑于是吓得一溜烟儿的"滚回了"老家,再没敢回来。
我们从小唤周家二表姐为 "小姐" (上图后左)。小姐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她尚在娘胎,其父便过世了,是所谓的"遗腹女"。大姑家当时是富农,三个孩子不准入学。母亲见她手脚麻利,精明能干,人长的又漂亮,很是喜爱; 父母便把她从老家带回了北京帮助照料我们兄妹仨。
更多小姐的故事,请见【夏日午后】一文。
工人体育场
高瞻远瞩的那个猴三儿,便是我啦 :-)
那时北京没啥娱乐场所,唯有周边的工人体育场及工人体育馆门前有个较大的广场,可供附近的居民散步,晨练等。母亲与周阿姨便时常结伴,带着我们边聊天,边散步的走到工人体育场。我们哥四个便一路奔跑,上蹿下跳,又是劈叉,又是压腿,又是折跟头的。
周末也喜欢去唯一的工体游泳场一起"下饺子"。那游泳池人满为患,与其说去游泳,不如说是去泡澡。哥哥从小调皮,喜欢10米跳台,欲与天公试比高,吓的我不敢正眼看,回家也不敢跟父母讲。
有关哥哥的故事,请见【影集花絮】一文。
工体前的姊妹花
李老师
渝的父亲李老师学识渊博,尤善文言文,教学有方,经常被评为优秀教师。我后来在64中补习高考时就插在渝的班里,是李老师帮的忙。记得李老师很严肃,操着浓重的重庆口音,嗓音洪亮,目光炯炯,对待学生很严格,包括自己的女儿小渝。平时路过八号楼,隔着窗户在楼下喊小渝下来跟我玩儿。渝探头扒在窗上,大部分都是无奈的弩弩嘴,表示要做作业,老爸不让出门。只得扫兴而归。
记得一次学校交代任务,回家写作文。打小脑子空空,编不出故事,写作文是最发愁的事情,于是去南八楼李老师家登门求教。记得李老师一再强调,写作文,首先要点明故事发生的时间,地点,人物,再以故事情节贯穿全文,最后一定要扣题等。我顺藤摸瓜,编了一篇作文。过两天拿到批阅,果真得到班主任的高度评价,至今记忆犹新!
如今脑子满满当当的,装着太多太多的故事,感觉不写出来也会溢出来,而李老师的尊尊教导成为我终生的写作指南。
80年代,天真无邪的 "舞台三姐妹": 小渝(左),晓辉(中),本人(右) 畅游在颐和园中。
也就是在64中,我结识了长的像个小洋娃娃的陆晓辉,还有天天扛着篮球,大步流星跨入教室,武大三粗而又为人厚道的马艳红及那位小巧玲珑的易文。我们姐妹儿五个常到64中对面的日坛公园,与其说是复习高考,毋宁说是散步聊天,连吃带喝,说笑打闹。
2009年9月5日,老公50岁生日之际,特邀闺蜜们在北京国际饭店的顶层旋转餐厅共进了晚餐。从左至右: 我的鸿嫂子,小渝,艳红,晓辉,晓丽及本人。
自1989年离开母国,虽与渝不常联系,但每每回国,渝必会跑前跑后,无微不至,默默的奉献。送给我的礼物,不是最贵的,但一定是我最需要的。儿时的最爱,只有渝知道,总少不了拉着我买东吃西。讲起话来慢条斯理,娓娓道来,风趣幽默,常引起在座哄堂大笑。做人做事稳妥可靠,一丝不苟。为人心地善良,光明磊落; 朴实大方,勤恳豁达; 脚踏实地,乐于助人。一句话:"渝办事,我放心!"
丽人倩影颐和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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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七楼
1973年10月23日,托老爸的福,我们从南11楼搬到南7楼,其实就是100米以东的隔壁大院,两院的中间是我曾经的幼儿园。这次我们终于享有一套三居室的待遇,全楼11户人家,只有底层有两套三居室,我家还有对门的薛大妈家。
小马路
我家住的南七楼紧靠"小马路",大概在今天"3.3服饰大厦"附近。 小马路两边是后来远近闻名的"三里屯酒吧一条街" (已于2023年1月31日关闭)。 小马路对面是三里屯三小,我曾经的小学。
记得上学时会穿过一个很窄的土路,约一两百米长。左手边是三小的校墙,右手则围有长长的铁栅栏,里边住着当年为大使馆日夜站岗的警卫连叔叔。记得小时候就怕过年,过节! 因为警卫连总要杀猪犒劳弟兄们! 那些猪的惨叫声,隔着栅栏,穿过校墙,飞进教室,撕裂着我的心。每每想起,便浑身打颤,不堪回首!
三里屯有北三里,南三里及东三里屯之分。其西北部为幸福一,二,三村。其中也有北楼,南楼,东楼,中楼,武官楼等之分。东楼及中楼为外交部及军队等国家机关宿舍,均位于“小马路“东侧。马路以西为北楼,南楼区,是众国家机关,单位,工厂的大杂院。“武官楼“在三里屯一中北边,因住有众多对外武官而得名。而这个南北走向的“小马路“就是后来大名鼎鼎的“三里屯酒吧一条街“。
如今的三里屯早已今非昔比,面目全非。唯有门前小马路,春风不该旧时情。春秀路也好,小关也罢,那是娘家,而我心里的老家却永远属于三里屯。
88家房客
南七楼,座北朝南共三个单元,我们住在东边临街的一单元二号,每个单元各有11户人家。正对面是五号楼,亦三个单元,且座南朝北。东边靠小马路的一排是六号楼,坐东朝西,共两个单元。五六七三栋楼形成一个三围半封式的大四合院,乃是五十年代典型的建筑风格。院里不多不少,刚好88户人家杂居于此。88户人家俨如当年的"72家房客", 演绎着人间悲喜剧,伴随着甜酸酷辣咸。我一生中的第二个10年就在这个大杂院里度过的,它伴我从少年走向青春年华。
南7楼与南11楼的布局完全一样,除一层,左右两边各有三居室外,二层以上分左,中,右各住三户人家。中间一套单间12平米。其它两套面对面,各两居室,12加8平米。其中三层中间7号住着外交部的大吴叔叔及其来自哈尔滨的惊艳娇妻小韩阿姨。她后来成了姐姐的干妈。他们夫妻后来离异,之后小韩阿姨改嫁另一位外交官,90年代随其夫远赴中国驻匈牙利布达佩斯大使馆,做了外交官夫人数年。两人退休后便搬到亚运村生活,与母亲住的小关很近,至今两邻居仍时有往来。
南7楼每个单元共住十一户人家,走一个门洞。邻里天天便是"低头不见,抬头见"。那时房子隔音差,彼此间几乎没有私人空间。所以邻居嗓门高的,对门提着嗓子唱评戏的,夫妻不和吵架的,孩子淘气被打骂的,婆媳吵翻天的,老婆哭孩子叫的,捂住耳朵都错不过的"文革交响曲"。
不过也有好处,哪天家里炒菜没酱油醋了,两步跨进对门,连门都不用敲就会即刻拎回一碗救急! 邻居包饺子了,也总少不了给对门送一碗尝尝。逢年过节,走亲戚串邻里更是热闹非凡,亲如一家。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山东老家的近亲,远亲,村里的邻里小子们,当年很多来京当兵的。"我家的表叔数不清",老家来京当兵的兄弟们都要到"北京的二哥家"看看,坐坐,聊聊,吃吃,喝喝,玩玩。手里总也少不了老家带来的土特产,诸如花生米,大红枣,莱阳梨,苹果,虾酱,大海米,地瓜干,小果(类似小饼干)等。父亲跟这些当兵的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当然更少不了亲朋好友间求父亲办这帮那的大大小小的琐事。那部经典的电视连续剧【激情燃烧的岁月】简直就是我家生活的写照! 感觉自己从小是跟一大群“解放军叔叔“长大的。
时间长了跟叔叔们熟了,酒足饭饱,叔叔就要回军营了。我可不干了,哭喊着揪着叔叔的胳膊,抱着叔叔的腿,能一路“拖到“当时的"服务楼"(今麒麟大厦)大马路对面的警卫连。眼睁睁的看着叔叔跳上公交车飞驰而去,我就哭着喊着追在电车后,犹如生离死别。。。
"小棉袄"
1974年我家搬到了南7楼,母亲那时在今三元里东附近的地质矿产部北京地质仪器厂工作。那时还没有三环路,只有一个小马路。路两边有水沟,东西向有一个亮马桥,周边都是农村,麦子地,菜地等,平时人烟稀少。母亲每天顶风冒雨骑着自行车去厂子。出家门便上小马路 (今三里屯酒吧街),一直向北,穿过使馆区,再向东行,到头就是农展馆。上学时我们经常跑步到农展馆那个宽敞的大广场复习功课或锻炼身体。也常徒步从家里走到母亲的地质仪器厂看电影。记得母亲的车技不好,身上经常摔的青一块紫一块。冬天天黑的早,三环路又很黑,即便是使馆区,夜里也是昏暗暗的,鸦雀无声,唯一能听到的就是路边水沟里时而传来的蛙叫声。我便时常担心母亲半路会不会又摔跤了还是会出什么事,她一向胆子小,于是经常晚上从家里独自出去,向使馆方向母亲必经的路去迎她。久而久之,母亲便从心里感激这个半大不小,像个小棉袄一样会暖妈的心的小女儿,从此我就得了这个绰号成为妈贴心的 "小棉袄"。
豆蔻梢头
见到她眼前总会一亮,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子,长长的睫毛,忽扇忽扇的,透彻明亮而又传神。一头乌黑柔亮的短发衬着嫩白润红的秀脸蛋儿,一米七几的大个子是班里最高的女生。讲起话来,昂着脸,目光炯,嗓音亮,笑颜开。她身材修长,笔直挺拔,且前胸贴后胸,正反齐刷刷,没胸没屁股。
我十三四岁那年调到三里屯一中,与刘伟成为同班同学。上高中后我俩愈加亲密无间,行影不离,天天泡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知心话,就是课间休息也要扭在一起,放学了更要跑到我家继续聊,不到天黑不回家! 绝对是"穿一条裤子还嫌肥"的姐妹儿!
说起裤子,70年代末灰绿蓝仍为大众主体。记得她总爱穿一条肥肥大大的蓝裤子,因为实在不合体,总觉得她把裤子穿反了,俨然一条缅裆裤,所以屁股后边总是褶褶巴巴,恍恍荡荡的啥也看不见。那时我很羡慕没胸没屁股的女生,尤其伟伟! 于是回家把自己已隆起的胸用一块白布着实的"挤压打包",走起路来尽量含着胸,又在镜子面前转了三圈才满意的踏着"平坦"的道路去了学校。还记得一次自己干脆把裤子前后颠倒穿去了学校,感觉那天自己终于跟伟伟看齐了!
伟伟住在三里屯一中的西边,我家在东边。她父母好像是在出版社工作? 有个弟弟名"忠",估计顶多小她三四岁。姐弟俩长的很像,弟弟很可爱,总坐在一角儿聆听两个丫头滔滔不绝,叽叽喳喳。他从不品头论足,也不乱插嘴,只是时不常的忍不住跟着一起嘿嘿的傻笑。伟伟总把他当成 "小屁孩儿",却事事都很呵护这个唯一的弟弟。
伟伟的母亲,四十上下,高高的个子,大大的眼睛,一双儿女都随了她的美貌! 伟伟的母亲对我很友善,总是笑脸相迎我的到访。不曾见她发火,生气,更未见她高声呵斥自己的孩子,相反总是心平气和,充满着母爱。据说她2000年左右就去世了!
我从未见过伟伟的父亲,也从未听她谈起自己的父亲,至今感觉还很神秘? 估计她父亲文革期间蒙冤,人不知发配到何处? 全家人止口不许,恐也不敢对外谈论自己的父亲? 伟伟虽然表面大大咧咧,豁达开朗,且感觉她很早熟。从小没有父亲的呵护,母亲带着两个孩子,她身为姐姐,便挑起家里的重担,既是姐姐也是哥哥还是母亲的得力助手,家里家外一把手。她去日本留学后,又把自己的弟弟办到日本读书,后把母亲也接到日本同住。据说她的母亲在日本时,按国内的习惯一大早起床去公园打太极拳,没过几天突然发现屁股后边跟了一大帮日本老大妈,照猫画虎的跟着乱比划。。。
伟伟从小嗓音圆润,歌声悦耳,天资聪慧,落落大方,且人见人爱。她心直口快,说话嗓门亮,节奏有如机关枪,俨然一位活脱脱的王熙凤:"丹唇未起笑先闻"! 听她讲话,乃三分话七分笑,没逗号来没句号,啥都觉得好好笑! 唯一喘气的机会就是重重的咽上一口吐沫作为逗号,然后继续突突突。在学校,她时不常会直通通的带出几句戏弄损人的话让某些同学下不来台,她却在一旁笑的前仰后合,着实一个没心没肺的主。时间久了,大家恐也不在意她的冷幽默。她好彩从未让我下不来台,还算比较照顾我这个薄脸皮的人。相反,我俩在公开场合犹如说相声,总是一唱一和,配合模切。
她后来考上北京第二外语学院的走读班,主修日语。毕业后在当时既抢手又令人羡慕的"外企" 供职。记得就在建国们外"荣毅仁大厦"对面,一座摩天大楼里的一家日本株式会社工作,记得还去她的办公室看过她。后随着上个世纪末的出国热,她便东渡去了日本国。原本她申请去加拿大读书,记得我1989年初顺利获取德国签证后,她来我家送行便告知她被加拿大拒签,无奈转道去了东洋。。。
欲知后事如何,请见【豆蔻梢头】分解 !
我的奶奶
对奶奶的记忆也是在南七楼住的时候。当时她住在大伯家的邢台军队大院里。1975年由父亲大姐的长女婿,何朝官大哥护送奶奶从邢台到北京,那时奶奶已77岁,一住就是八年。这八年,她赶上了周朱毛离世,京津唐大地震,粉碎四人帮,哥入伍从军及改革开放。
奶奶住惯了老家的热炕,如今跟我们住楼房很不习惯。好在我们住在一层,否则一对"三寸金莲",不知何时能蹭到楼上?
奶奶曾经多次向我诉说起她当年的缠脚经历,导致她大门不出,二门不入。她一生恪守三从四德,坚守妇道,从不跟邻居闲扯,更不会说三道四,也绝不东串西串。
我家的"起居室" 临街,有一排窗户。可以窥探到整个大院内幕。奶奶自小大门不出,二门不入,这排窗户成了她对大千世界的唯一"万花筒"。她天天坐在窗边,戴着老花镜,边衲鞋垫边不时的左顾右盼,自言自语,犹如在看一场大戏,有滋有味,乐在其中。她不会读表针,每每只看日影,却能准确的掐算钟点。尤其快到中午了,她会一溜小跑,嘴里唠叨着:"就溜儿着 (胶东话,赶紧着),都晌午了,讷妈回来了,做饭了"!
奶奶记不住所有邻居的名字,就自己乱起外号。比如三层"八号姥姥",她家有位文静的小琴姐姐,大门不出,二门不入,皮肤白嫩,奶奶就唤她"小外国人"。三单元一层住着一位老奶奶,因头部总是不断的颤悠,今天该叫"帕金森病症",奶奶就叫她"颤颤头老婆儿"。
邻居夫妻吵嘴了,她总会一分为二的解释道:"一个巴掌拍不响,两个人都有责"! 还不时的用手在空中来回挥舞,嘴里叨唠着:"你看,一个巴掌,拍的响不"!
记得有一次放学回家,突然找不到帽子了,以为是忘在学校了,拔腿就要往回跑,奶奶突然指着我说:"那不是戴在你头上,咋骑驴找驴的"? 记得我总爱问她:"奶奶,什么叫骑驴找驴啊?",她便耐心的给我讲:"从前有个人骑着毛驴在街上,然后高声问路人:"你们谁看到我的驴子吗? 我的驴哪去了? 一个路人便上前说:"你不是自己骑在驴身上,怎么"骑驴找驴的"?
奶奶大字不识一个,也总自嘲自己是个"睁眼瞎"! 却能出口成章,典故哲理,呼之欲出,张口就来。犹如她的祖辈,口耳相传,世世代代,生生不息。她的语言鲜活,生动而又朴实,易懂。
北京三里屯是有名的"使馆区",经常会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走过我们的院子。时而也会有"非洲兄弟们"招摇过市。这恐是奶奶终生第一次见到黑人。时常不可思议的小声议论几句:"那脸墨黑墨黑的,怎么把个炉子里的灰抹在脸上了?"
她目不识丁把个"大使馆"理解成"大水馆",我怎么跟她解释,她都不相信,认为我是在哄她玩儿,还狡辩说:"嗯呐,"大屎馆"不好听,还是"大水馆"好,呢家外国人也要哈(喝)水不是,当然是大水馆,俺知道, 俺知道"!
那时,唯一的娱乐就是听听声音机,我们一开就是一整天,她总在上炕睡觉前,心疼的唠叨着:"嗨,呢家闺女说了一天了,莫吃莫哈(喝),呢家闺女真不易,让呢家歇息歇息吧"!
记忆里奶奶特别爱干净。又不情愿麻烦别人。趁我们不在家自己洗衣服。洗完还要小脚站在凳子上,自己晒衣服。把我们给吓坏了,又不敢大声喊,怕她从凳子上掉下来。
她很懂得家合万事兴,总是在家里做撮合的"政委角色"。每每我干些家务或洗洗衣服,等父母下班一回家,她便迫不及待的马上报告说"咳,坤么今儿个可是做了大好事了,把个家呀打扫的干干净净的,洗了一大盆的衣裳,真好哈!" 她夸我,大声说给父母听,无非是想让一天劳累归来的父母有种欣慰,觉得这个孩子小小年纪,满懂事的。
记得奶奶就怕死在"外边",据说老家早早就备好了棺材。她总对我们说她岁数大了,要我们把她送回老家,她不要死在外边。她尤其还要再加一句:"你妈胆子小,我不能死在这里,俺要回家"。
奶奶一生跨越两个世纪。她生于光绪二十四年的戊戌变法之1898年,卒于改革开放之1992年9月1日。以94岁高龄在山东老家如愿以偿,落叶归根。
有关奶奶的故事,请见 【我的奶奶】一文。
京津唐大地震
1976年7月28日3时42分53.8秒,中国河北省唐山、丰南一带(东经118.2°,北纬39.6°)发生了强度里氏7.8级(矩震级7.5级)地震,震中烈度11度,震源深度12千米,地震持续约12秒。地震造成二十四万两千七百六十九人死亡,十六万四千人重伤。
记得我和奶奶睡在大屋的一张大床上,临晨地震时,我们还在大睡,后隐约听到院子里人声嘈杂,感觉睡在摇篮里,床不住的左右摇摆。醒来时全家就剩我一个人,奶奶也不见了。大家都跑到外边看出什么事了,我一轱辘爬起来也跟着跑出门外,才得知是地震了。
有关地震的故事实在太多,记得当时正赶学校放暑假,大家不敢回家便在小马路两旁, 今"酒吧一条街"开始搭地震棚。后来又为了安全,学生暂时不用返校了。这下可乐坏了我们这些10几岁的孩子,一听不用上学了,学生可是放了鸭子了,大家住在一个临时搭起的地震大棚里,床挨床,挨着睡在一起,感觉既新鲜有好玩儿。天天凑在一起讲故事,跳皮筋,欻拐,跳绳等,像是过节。
那时唯一发愁的是我们的家长们,家虽在近尺,却有家难归,不知何时才能把家还? 眼看着冬天即将来临,地震的警报还是不能解除,余震不断。不知谁开始盖起了简易的红砖房以备过冬,于是我家很快也盖了一间,就在今三里屯酒吧街的小马路西侧,这一住就是两年。当年为了盖这套房子,我天天跑到楼后的教育局一摞一摞的将红砖搬到我家附近,那时我还不到13岁,更不懂施工要领,结果不小心砖头砸到了我的小脚趾,砸烂了两只脚趾盖,至今就再也没有长出趾盖,形成了一个死疙瘩。
不过好在有了这套房子,地震期间,我们居然接待了不少亲戚,包括山东东营胜利油田的何朝官大哥一家四口及胶东老家的大姑,来自上海的母亲的三叔。1977年大伯从邢台转业前举家来京,那是我们第二次见到于家已长大成人的三位堂兄弟,鲁嘉,鲁敏,鲁毅。回想往事,那时虽然贫困而又灾难重重,可儿时的记忆却永远是单纯的,甜蜜的,难忘的。
最后一次见到我家的南七楼是在2006年姐姐大婚那年。记得陪美国好友老比尔一家重温故地。我们傻傻的站在当年的家门口,注视着里边灯火阑珊,陌生的一家人,思绪万千,感叹又无语。那时就听说这一片不久便会全部被拆除。如今也不知当年的邻居们天涯何处? 他们过的如何? 脑海间空空如也,只有红楼梦的收场词喃喃耳边:"好一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煤气中毒
我人生唯一一次的煤气中毒,不是发生在自己家里,而是发生在去同学家串门过夜时。。。
事情发生在80年代初,一日去同学晓辉家玩儿并决定留在她家过夜。记得晓辉家当时住在神路街的一个四合院里。80年代家里都没有暖气,靠烧煤球取暖。我俩聊到大半夜便睡下了。记得我睡在靠墙一边,辉睡在我的左边。
一大早起床还没感觉,等我走出院子,出胡同感觉头晕的厉害。继续往前走就越发的头昏眼花,等我坚持着走到大街上的公交车站时,几乎是站不住了。下意识的想抱住身边的一颗小树,便四脚八叉的躺在了路边,失去了知觉。。。
待我醒来,见眼前无数的人头攒动,各个惊慌失措,有些人甚至高声说我可能有什么癫痫病啥的。记得我手上的一个手镯滑落在地上,一位好心人捡起来帮我又带上。此时我才恍然大悟,我是中煤气了,心里透亮的很,我好想告诉大家我没病只是煤气中毒了,嘴却张不开。这时一些好心人在街上拦下一俩小轿车,众人把我扶到后车座,还有两位女士一左一右陪伴我,想把我送到附近的医院去。记得当时正值上班高峰,车堵的厉害,没开出几步,我便慢慢的恢复了知觉,当即告诉身边的人说我没有病,只是煤气中毒了。不如把我送回女友家,看看她是否也中毒了。于是他们把我送回晓辉家。我一脚踏进她家,正撞上辉从那个房间出来。见到我不解的问怎么又回来了? 我于是告诉她刚刚发生的事,同时赶紧问她是否也中毒了。她说自己一点没感觉,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打小就听家人,邻里讲煤气中毒的故事。那时年年都有一家全被煤气毒死的案例发生。所以对煤气中毒的症状很了解。所谓煤气中毒,只要人一见空气,一般就会摔倒。等一会醒来后就没事了。最怕的是摔倒在家里,又离大门或窗户很远,打不开。所以经常有全家人被毒死的案例。据说睡在墙边的中毒性要比睡在不靠墙边的高很多,因为煤气是绕着墙边走。这也是为什么我见空气不久后便昏倒了而晓辉反而没感觉的原因吧。
春秀路
1984年前后,再次托老爸的福,我家搬到了新中街的春秀路。这次得到了两套两室一厅的单元房。那时我们哥仨已长大成人。数年后的1988年底,姐姐留洋美国,我也于1989年初去了德国。对春秀路的回忆不算太多,倒是那只由妈妈突然领回家的猫咪记忆颇深。
父母年轻时一向不喜欢养小动物,大概是因为我们太小,他俩又是双职工,所以没有经历养小动物。加之母亲年轻时就有神经官能症,总是睡不好觉。记得最初在三里屯也曾养过一只黑白猫咪,因为我们兄妹仨每晚都吵着要搂着那只猫咪睡觉,牠的呼噜还打的山响,吵得母亲更睡不着觉了,于是不久便被父亲带走了。。。
搬到春秀路后,一日,母亲突然抱回一只才几周大的小猫咪,很出乎我们的意料。估计是因为我们兄妹仨都已长大成人,房子虽愈加宽敞,然内心却渐空虚。母亲便起了养猫的念头。每次回国探亲我总少不了大包小包的带些猫食猫砂回来。咪咪每次都能认出我,天天在我身边蹭来蹭去的撒娇。
这张合照是我当年偷拍的。当时哥哥坐在春秀路二楼的阳台上聚精会神的看书,咪咪坐在他身边,直视着镜头。出国前,我特地带走了这张黑白合照留念。每次看到这张照片,总感觉咪的眼里含着泪花,那不解的眼神好像在问:"姐姐你去哪了,为啥不来陪我"?
我们三兄妹逐一离家独立后,咪咪的到来给父母,尤其母亲带来了无穷的欢乐与安慰,牠整整陪伴了父母20多个年头。
天上掉下个"丽妹妹"
我家搬到春秋路两年后的1986年,一日突然有人敲门,我上前开门,见一位高挑俏丽的大姑娘微笑着向我介绍自己的来历,后得知她是父亲三弟媳的外甥女,名晓丽。1986年4月,刚刚大学毕业的她经上海来我家拜访。她的突访犹如"天山掉下个丽妹妹"。从那时起,我们一直以姐妹相称,虽非血亲,但情如亲姐妹。我和姐姐都喜欢丽儿,与她在一起很舒服。一晃36年过去了,我们的友谊从未间断过。每次回国探亲,丽儿总会来我家住几夜。姐俩总有说不完的话,唠不完的嗑。
2016年春,丽儿偕十三岁的儿子去加拿大读书。我听后心里酸酸的,还掉了眼泪,感觉以后回国就见不到她了,心里不觉有点空。好在如今有网络平台,大家不论天涯海角,随时可以上网聊天。如今我们反而比在国内联系的更频繁了。
这是2006年秋,姐姐大婚那年我们在拉斐特城堡酒店与丽儿及儿子的合影。儿子那时才3岁。如今已19岁了! 在加拿大读大一。他聪明上进,彬彬有礼,性格很像丽儿,讲话慢条斯理。他兴趣爱好广泛且博览群书,知识面甚广。如今已脱落成一个人见人爱的大男孩。
与丽儿最后一次见面是在2019年的夏天,我们像往常一样,一起逛了后海及锣鼓巷,共度了几天美好的时光。希望不久的将来我们在北京再见!
安外小关
1992年,父母最后一次搬家。这次搬到了亚运村附近的小关。记得那年回国探亲,居然找不到北了,坐公交车逆向,越坐越远,最后只好打电话给老爸才"跋山涉水"般的找回家。
90年代是一个自由开放及国家蒸蒸日上的大时代,每次回国,儿时的同学及发小儿,如小渝,晓辉,晓丽,艳红,小弟等都会来此欢聚一堂,有说有笑,这也是父母最开心的时刻。这一晃又是30年过去了。。。
2010年9月5日,老公50岁生日之际在北京国际饭店旋转餐厅与闺蜜们欢聚一堂。
与父亲在一起的最后日子
2009年9月11日及12日, 邀父母在风景秀丽的北京紫玉山度假酒店 (Purple Jade Resort) 小住两日。
2009年9月12日邀父母一同参观了鸟巢。
2009年9月13日邀父母,兄长来我们下榻的北京四合院酒店"吉庆堂"小聚。
父亲坐在鸟巢体育馆里,感概万千。
陪父母参观水立方。
父母恐有生第一次坐德国进口的摩天轮。两只"赢来"的猫咪一直抱着,就怕他们跑了 :-)
2009年9月19日,难得的全家福。
2010年9月4日陪父母逛北海。
2010年9月5日老公50岁生日之际在北京国际饭店的旋转餐厅与亲朋好友共进晚餐。
2010年9月7日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VIP贵宾厅候机小憩。
2010年9月7日,邀父母程东航去上海参观世博会及游览苏杭,乌镇等地。
2010年9月7日,父亲的长兄嫂一家在上海为我们接风洗尘,设宴热情的款待我们。
大堂兄鲁嘉 (着粉色衬衫)
二堂兄鲁敏 (着紫色衬衫),三堂兄鲁毅 (着深绿衬衫)。自1976/77年北京地震后再未见过面,此次重逢,不亦乐乎。
参观上海世博之瑞士馆。
2010年9月9日参观西湖雷峰塔
乌镇的小桥流水仿佛回到了母亲的孩童时代。
位于苏州的虎丘剑池是传说中吴王阖闾墓的剑池。
在苏州虎丘剑池附近有座井,很多年轻人试图从井中打水,结果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母亲见势,推开众人说这岂不是小菜一碟,即可将桶坠入井中,手腕一个漂亮的抖动,果然从井中满满的提出一桶水来,引得众人鼓掌喝彩。
2010年9月10日,在苏州云岩寺塔合影。父亲年轻时曾驻扎在苏州,所以故地重游,心情澎湃。
今天是10月1日,2012年的今天,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一晃已整整十年过去了! 脑海里不觉回荡着北宋文学家苏轼的那首脍炙人口的悼妻词《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
父亲陪伴母亲整整五十四个春秋! 从1958年10月1日迎娶母亲那一天到2012年10月1日辞世。不多不少, 刚好五十四个春秋! 如此之巧合又如此之完美,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忠贞不渝,不离不弃,在感叹中令人叫绝!
2012年10月2日,来自北京,上海,威海,烟台,东营,苏州,济南,美国,瑞士等地的亲人为父亲送行。难得的一顿团圆饭,可惜父亲缺席了。。。
【内城三里外】一文,其实早在2018年已近乎完稿,只是尚未发表。近日又增补了一些内容。今天是2022年10月1日,先父十年祭日,谨以此篇献给长眠于桃峰山下的父亲。
父亲安息
1930年8月16日; † 2012年10月1日